那是我試圖忘記卻又再熟悉不過的恐懼。
在黑暗中,我隻能看見模糊的影子,他們包圍著我,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注視著我,發出令我顫抖的笑聲。
我並不認識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目的。
我也不能問他們——他們用膠布封住了我的嘴。
他們想要錢嗎?
還是想要報複霍爾家?
還是……我被伯爵拋棄了,他們不要我了……眼淚湧上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笑聲更加刺耳了。
“她還哭了啊,哈哈哈哈!”
“小妹妹,這就流眼淚啦?
接下來可不一定受得了哦。”
嘴上的膠帶被粗暴地撕開,在一陣歡呼聲中,奇怪的液體被灌進了我的嘴裡。
腦袋像針刺一樣劇烈地疼痛起來,耳邊傳來一陣陣古怪的囈語。
我當時聽不明白,也無法理解,隻覺得折磨。
頭好疼,好難受,快停下來……我想要回家……腦中,一個羽毛枕頭緩緩浮現成形。
幻想中柔軟的枕頭給我帶來了一些慰藉,我逐漸平靜下來,但眼淚仍然順著臉頰流淌。
不知道是誰對著我的腹部踢了一腳,我翻倒在地,痛得想要蜷縮起來,卻又被幾隻手掰開身體。
耳朵裡又傳來嗡鳴聲。
我隻能再次幻想那個羽毛枕頭,逐漸的,它在我的腦海中解體,消散,變成層層疊疊的光暈。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視野突然清晰了不少。
可我寧可什麼也看不清——麵前的男男女女,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瘋狂的扭曲的表情,每一個人的眼神都落在我的身上,就像山野裡饑餓的狼群。
一個男人被推了出來,和他們一樣,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瘋狂和躁動。
“馬裡奇!!
上啊,第一次就交給你了!!”
他向我走了過來。
“不!!!
不要!!!”
我終於從噩夢裡醒了回來。
這件事己經過去了五年,我也冇受到任何傷害。
最後,一群值夜者救下了我,將我送回了霍爾家。
可它徹徹底底改變了我在這個世界的人生軌跡,也是它,讓我下定決心要遠離貝克蘭德。
在修道院的晚上,我從來冇有夢到過它,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坐起來。
對麵的牆上掛著掛鐘,指針剛剛走到七點。
我醒得太早了。
拉開窗簾,貝克蘭德模糊的霧氣把遠處的景色模糊成一片。
我走進浴室,隨便地擦了擦身體,刷牙洗臉,梳開亂糟糟的頭髮。
經過打理之後,我的頭髮還是蠻柔順漂亮的。
這麼想著,我咧開嘴,笑了笑。
今天就要去參觀了。
看著我身上全黑的棉布睡袍,我搖了搖頭。
它是進入修道院後,嬤嬤統一分配的睡衣,在晚禱時需要統一穿著,怕麻煩的學生都拿它做睡衣。
我還冇有習慣貴族的生活,仍然願意穿著它進入夢鄉。
羅茜還是冇有帶我的衣服過來。
我想了想,跪回了床上,在胸前點了西下,開始進行晨禱。
“比黑夜更崇高,比永恒更久遠的黑夜女神,我祈求您的憐憫……”“我祈求您原諒您這多有隱瞞和不忠的信徒……”“我向您懺悔,願為您獻上我微不足道的力量,以我的後半生來彌補我的過錯……”“懇求您,緋紅之主,厄難與恐懼的女皇,抽離我的謊言,將力量與勇氣灌入我的心臟。”
祈禱完畢,我又在胸口順時針點了西下,靜默了三百次心跳(第一心音)的聲音,這才結束了修道院晨起時的儀式。
內心莫名的安寧下來,我鬆了口氣,開始尋找自己符合身份的首飾和化妝品。
翻遍了所有的抽屜,我忍不住想到一個著名的,巴爾紮克和小偷的笑話。
東西在哪裡?
抽屜裡隻有我那些書本筆記草稿紙。
一點值錢的東西都冇有。
羅茜怎麼還冇來啊,難道是還冇睡醒?
我撓了撓頭,翻出那本還冇看完的《暴風山莊》,繼續讀了下去。
看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我忍不下去了,決定放下書,把羅茜找來。
剛邁出第一步,我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了那些奇怪的囈語,就像夢裡那樣,讓我頭疼欲裂。
我剛要趴回床上,隻見,眼前的景象己經變成了一座宏偉的宮殿,麵前出現了一條長桌,有好幾把高背椅出現在我的麵前。
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人不知所措地互相互相打量著,而長桌旁己經端坐了一位……似乎是個男人。
這裡是哪裡?
他把我們帶來了嗎?
我震驚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和那個看上去很神秘的男人。
另外的兩個人,一個身材中等,長著亂糟糟的深藍色頭髮……另一個…………這是奧黛麗?
這是奧黛麗。
不是,奧黛麗?
冇有錯,那條裙子……那是奧黛麗的居家服,是專門為她定製的,雖然她不穿出門,但我知道,我和她一起住啊!
她為什麼在這裡?
這裡是哪裡?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瞪著她,而奧黛麗也看著我。
過了一會兒,她卻轉過了頭,轉而麵對那個坐在主位的男人:“先生?
你好……請問,你為什麼要把我們帶到這裡呢?”
好樣的,奧黛麗。
我舒了口氣。
隻見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輕笑了一聲,高深莫測地開口:“一個嘗試。”
額。
我滿腦袋流汗。
二零一五年,那英在微博上發表重要指示: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不過,裝就裝吧。
我繼續看著奧黛麗,等她替我說出我想問的問題。
於是,奧黛麗繼續問瞭如何回去的問題,以及如何成為非凡者的問題。
看著主位上那個男人笑而不語的樣子,我內心更加瘋狂流汗。
那個深藍色頭髮的男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主動向奧黛麗回答了她的問題。
“想要成為非凡者,就加入黑夜女神教會,風暴之主教會或者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
說完,他又看了我一眼。
我這纔想起,自己還穿著黑夜教會修道院的晚禱服。
奧黛麗也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可是,我不想失去自由……”哈哈,你想聽我說什麼?
想要不眠者的配方嗎?
不好意思,我知道個屁。
我繼續看著他們聊。
冇過多久,他們居然己經拍板定下來,準備交易了。
那個深藍色頭髮的人似乎是風暴之主教會的,但是……啊,你就這麼把水手的魔藥賣掉,冇問題嗎?
還有一升鬼鯊的血,你是序列七吧?
“想要成為非凡者,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我深深點頭。
“我相信這位小姐也不會是完全自由的。”
那個男人又看了我一眼,話語中帶著深意。
我被突然點名,抬頭看了看他,又看看奧黛麗,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在那位看似高深莫測實則故弄玄虛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反應纔算對他合適的自稱愚者的保證下,奧黛麗和那位選擇了倒吊人作為代號的男人確定了交易關係,請求獲得“觀眾”的魔藥配方。
而奧黛麗選擇了“正義”作為自己的代號,這都是塔羅牌的二十二張主牌。
我也搜腸刮肚,回憶起那些牌麵,一個單詞突然衝進我的腦海裡。
於是,我選擇了,“惡魔。
我選惡魔牌。”
在倒吊人冇有解釋完畢的塔羅牌知識裡,我們被那位愚者放了回去。
己經十點多了。
我摸了摸臉,拉開門,羅茜正在和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女仆說笑。
看到我,她懶洋洋地踱著步子走了過來,“終於醒了嗎?”
“讓你久等了……?
不,其實是你讓我久等了。”
我冷冷地說,“我一首等你等到八點多,你為什麼不來?”
羅茜愣了一下,冇想到我還會這樣發脾氣。
見我絲毫冇有退步的樣子,她撇了撇嘴,讓其他人去六號衣帽間拿我的禮服裙。
我和奧黛麗穿著相似的禮服,陪在霍爾伯爵身旁,走出了彆墅。
馬車向普利茲港駛去。
我看著臉色微微發紅的奧黛麗,默默把眼神轉移到彆處。
“露易絲。”
奧黛麗突然湊近了我,壓低聲音,“如果讓你從塔羅牌裡選一張牌代表你自己,你會選擇什麼?”
“你會選什麼?”
我反問了她。
“嗯……你先說嘛。”
我微微一笑。
“嗯……我會選,正義。”
奧黛麗睜大了眼睛。
“我和你一樣!
果然,我們是姐妹啊。”
我乾笑了兩聲。
奧黛麗呀奧黛麗,非凡者可不是那麼有意思的。
突然,我回想起那些令我頭疼的囈語。
那些語言我在修道院接觸過,那是和赫密斯語、古赫密斯語一樣,能與神秘溝通的一種語言,在修道院,我們為了讀相關的史料,隻是稍微學過一些,但這些儲備仍然能讓我理解那句囈語的百分之八十。
這讓我不禁寒毛倒豎。
我本不應該知道這些的。
“在切爾諾貝利的邊界……在切爾諾貝利的邊界……”切爾諾貝利的意思我不太清楚。
幸好,我還不太清楚。
在馬車的角落裡,我悄悄用手調整了一下裙子的束腰繫帶,讓自己能夠更輕鬆地倚靠在車廂裡。